阿弟仔第二張專輯《我是人》的尾曲「掙扎」，融合了各式樂種的混沌。隨之而來的第三張專輯《平衡》則先刻意創造對立衝突的音樂與想法，再從中找到平衡。
 
如果上一張專輯《我是人》是阿弟仔的實驗代表作，左手隨意把玩Nu-Matal、RAP、電子舞曲，甚至福音音樂；右手取樣拼貼歌仔戲、童年廣告歌曲、那卡西文化，以及台語小調曲式。貪婪的企圖模糊了焦點，挑戰性十足卻失去了整體感，2000年的阿弟仔雖然因此展現自己多元豐富的唱腔而抱回「金曲獎最佳男歌手獎」，卻在專輯的一致性上找不到主題。
 
兩年內沉潛創作的阿弟仔，找來了Rapper張睿銓(Joe)助陣，若是不清楚Joe的背景，肯定會因其道地的英文而誤認他為外國人；然而純正的外語表達的，卻是濃烈的東方文化自我意識。且看『嗆』的詞句：
「I speak your language don't mean I'm your slave
  I speak your language coz I'm about to invade
  Your music, your culture, your beliefs and your fate
  With Kung-fu, Confucius, Tao and my name. 」
 
以宰制工具(英語)反抗宰制者(西方文化)的企圖昭然而見。Joe負責撐起一層層思想框架，讓阿弟仔的音樂有所著力處；混然天成的饒舌韻節、擲地有聲的率言批判，你連說他是假洋人的機會都沒有，在你東竄西躲找他把柄之時，他早已猛地繞到你身後給你一重擊…..這一次，Joe用你的言語、阿弟仔用你的音樂反向侵略你。戰爭，已然開始！！
 
翻開專輯內頁，垂髯的國劇淨角奏的是激爆的電吉他，丑角則是比出RAP手勢。「序」翻玩Lenny Kravitz的「Are you ganna go my way」吉他riff，並結合「陽明春曉」的翠鳴笛音，究竟是中體西用或是西體中用？隨曲末的宣言聽下去也許會有答案。
 
事實上，Lenny Kravitz也是眾所皆知的福音歌手。阿弟仔跟Joe的精神信仰基督教與自小浸濡的東方傳統文化巧妙的在這首歌裡交匯融合。另一種平衡？！
 
「嗆」開頭阿弟仔荒腔走板的嘶吼是中國人的無力掙扎，又或者是自信的宣示。「平衡」文題相稱：音樂方面將西洋饒舌樂、Nu-Matal、Funk樂與國樂揚琴緊密融合；中英交錯的歌詞確實在比例、音韻甚至意涵上皆取得極佳的平衡，顯出Joe與阿弟仔的綜效組合。
 
聆聽至此，即可發現《平衡》的主軸終究自上一張專輯的實驗中找到方向，如前作中「Baby Blue Bra」的強擊重金屬吉他刷扣與快舌唸白，與本作中最重的「虎頭蜂」形式幾乎如出一轍。同樣是語言的抽換、雙關文字的玩弄，這回在「地圖」跟「平衡」拓足了廣度與深度。
 
純國樂器樂伴奏下，你正浸淫在「敦倫」的呢喃低吟之中，餘韻未絕，如絲如縷攀緣而上的電吉他卻已不知不覺帶出了「跋」，高音的國樂部與低音的貝斯、鼓擊綿密交織，陣陣襲來的吉他與嗩吶將整首曲子推向高潮，為《平衡》專輯添上一個句點。
 
阿弟仔的個人專輯往往叫好不叫座，引起話題騷動的第一張專輯《我沒讀書》如此，拿下金曲歌王的《我是人》亦是，但比之《平衡》，這張專輯應該是歌手身分的阿弟仔，至今最經典的代表作。

文 / 游祥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