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覺得蠻感慨的是說，那些從青春期一直聽到現在我過了十幾年的女歌手們一個個轉變各自的音樂風格，不能說這樣不好，但總覺得每次轉變帶來的除了驚喜之外，更多的是一股揮之不去的悵然若失。
所幸每次聽一青窈看似有所轉變但本質依舊不變的詩歌，都能找回一份最初的感動，只因這位台灣美麗的女兒所歌唱的，都是內心種種思緒交織共鳴出最私密而動人的一首首私重奏。
 
2014年，一青窈揮別糾葛多年的不倫戀情，雖然過去幾年與前親密愛人小林武史的密集合作的確為阿窈的音樂帶來新的刺激，但不可否認的是，像【花蓮街】內多首迷幻電音或是【一青十色】裡大唱重拍電子Hip-hop的『dots and lines』，相信對許多樂迷來說應該都覺得嘗試就好，但真要變成阿窈日後固定的樂風未必可行。
 
於是，移藉入國際品牌的唱片公司後，阿窈不僅重新唱回拿手的抒情曲和民族風情，也與故鄉臺灣的年輕音樂人合作，全新專輯【私重奏】就像阿窈一次心靈上的歸鄉之旅（實際上也的確來臺進行視覺拍攝的工作）。在專輯封面上，只見抱著膝蓋倚坐臺南安平樹屋的窗台上的阿窈輕閉雙眼，彷彿正在細細聆聽自己內心最真實的聲音，至於另一張封面，阿窈維持同樣的姿勢，但睜開了雙眼，像是在凝視並呼喚著樂迷：來聽聽我的私重奏吧。
 
而你，願意聽聽看這位心繫臺灣的歌姬即使私密，但已不再自忱自溺的私重奏嗎？
  


收錄曲：
01. 雨夜花
02. LINE
03. 形同陌路的關係 feat. SOIL&"PIMP"SESSIONS
04. 霞道
05. 羅曼史♡列車
06. 2次
07. 春風綠光
08. 無線
09. 千本椿
10. 勝負！！！
11. 爸爸媽媽
12. 螢
 
大提琴低沉優美的琴音在一片幽靜中帶出那段懷思古之幽情的旋律，為一青窈以故鄉臺灣為原點展開的私重奏拉開序幕的，便是在首張專輯【月天心】的「望春風」後相隔十餘年再次翻唱臺語民謠的『雨夜花』，阿窈的臺語發音雖不甚標準，但歌聲裡卻儘是娓娓道來般無盡的感慨，不過阿窈唱來已跳脫出那份大時代下身不由己的悲苦，反倒讓臺日雙語交替的演唱串連起兩地之間美好的情誼。
 
歌曲串連起臺日兩地間的情感，似乎也有可能串連那條從古綿延至今，將穿越前世今生的緣份緊緊牽繫的『LINE』。快板的碎拍讓吉他奔騰起一個時代底下的滾滾紅塵，帶出阿窈過往在演唱中國風的歌曲時少有的氣勢，即使如此，還是很宿命地對命運的安排深信不疑，哪怕歷經輪迴轉世再次重逢後生不逢時的兩人要展開的是段充滿禁忌的『形同陌路的關係』。在翻唱專輯【歌窈曲】後二度翻唱的這個版本與爵士樂團SOIL&"PIMP"SESSIONS合作，將本就艷麗喧嘩的昭和老歌重新演繹成更加狂野、更為妖豔的爵士歌謠，阿窈在演唱時表現出的嫵媚是種我行我素的任性，像是兩人總用初次相見的容顏再度重燃愛火，愛過之後彼此又形同陌路，反正彼此都是大人了，都懂得如何拿捏不倫的分寸，在愛得傷痕累累前隨時都能退出不被允許的戀情，回到原本陌生人般的關係。
  
怎麼說，比起雙方都沒打算付出真心的戀情，更教人牽腸掛肚的，也許是那源自親情的羈絆，於是滿懷惆悵的鋼琴勾勒出令人熟悉而懷念的風景，走在那條年幼時曾與母親在夕陽餘暉下手牽著手走過的『霞道』，緬懷著從那時起就算滿是踉蹌顛簸受盡苦難，但仍一路笑著走過來的歲月，像是漫長的告別般，如今妳已回到從前、回到童年，然後漸漸忘卻一切，但如果有一天妳把我忘記了，我們依舊要一起笑著走下去，只因有妳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阿窈唱來在溫情中滿滿都是洋蔥，對我來說無疑是專輯中最催淚的一曲。
  
走過霞道、拭去眼角殘淚，接下來阿窈要轉換心情，在如夢似幻的ACAPELLA多人合音下跳上那班從新宿發車的『羅曼史♡列車』，刻意用少女般的聲調歌唱，是她對於新戀情滿滿的期待，不僅唱出心花朵朵開的浪漫，更唱出一種老派的趣味。至於『2次』藉著迂迴的弦樂四重奏，表現的則是離別後對於重逢的苦苦盼望，堅定不移中有著成熟的婉約，是只有阿窈才能唱出的曲折情意。
 
苦苦盼望守候讓人心焦，所幸和煦的『春風綠光』帶來安慰，即使阿窈歌唱的是再也無法回到的過去，曾經無憂無慮、曾經相信無論如何都會勇敢挺進光明未來的少年時代，但清新的曲調還是讓人感到眼前一片豁然開朗，然後放下遺憾的心情，繼續哼著歌向前走。
 
專輯至此，阿窈大抵還是用擅長的歌謠、抒情曲風唱著內心多首私重奏，不過這位亞細亞歌姬唱起唱起快節奏的舞曲也有她獨特的動感，像是把用wifi比喻想要告白的心意，少女心大爆發的『無線』，阿窈再次證明自己還是可以唱得很POP、很俏皮。
 
但最能展現阿窈歌手本色的到底還是溫婉的和風抒情曲，繼過去幾張專輯的「花水木」、「風車」、「栞」、「花のあと」之後，這張專輯，她要在澄澈的鋼琴聲中，把每一次生離死別的感傷化作為離開的人在沒有花朵綻放的山上種下『千本椿』的誓約，儘管感傷，但還是堅強地守在一千株椿花旁等待著，只為在你回來時對你說聲歡迎回來。

至於與盧廣仲合作出青春無厘頭且活力十足的輕搖滾『勝負！！！』看似與阿窈不搭嘎，卻意外的合拍，成功在專輯結束之前掀起足以讓全場一起搖擺的高潮。
 
【私重奏】，不僅將一青窈內心種種思緒交織共鳴出動人的樂章，也是阿窈回顧過往坎坷人生後所寫下一則則悲喜交加的私物語，在這樣的前提下，我想即使她曾說過【花蓮街】收錄的「うんと幸せ」是寫給父母的最後一封信，但還是有些說不出口，只能以歌曲傳達的悄悄話想用甜美的三拍子圓舞曲調唱給早逝的『爸爸媽媽』聽吧。
想問爸爸媽媽，如果我結婚的話，你們會在天上笑著說恭喜嗎？
想問爸爸，跟媽媽是好事沒錯吧？
想問媽媽，如果可以打通電話給妳的話，妳會呼喊我的小名嗎？
如果可以打通電話給在天堂的爸爸的話，你會說你很想我嗎？
種種無解的疑問懸在心裡，想著想著總不禁悲從中來，讓人想哭著對神明提出質問：「為什麼要讓那些我們深愛的人那麼快死去？」、「為什麼要讓活著的人陷入深深追悔走不出悲傷？」，但聽著阿窈神采飛揚的歌聲，一瞬間突然有了醒悟，因為人會死去，所以我們都要好好的、不留遺憾的道別 ，所以我們都不要忘記曾經愛過哪些人。於是歌曲最後聽阿窈用中文唱著「我愛爸爸」、「我愛媽媽」、「我愛你」，終於流下喜悅的淚水，因為無怨無悔的愛過一個人真的是好棒的一件事。
  
走出生離死別的悲傷之後，專輯壓軸，阿窈要雙手合十，讓小小的祈願點亮暗夜中即使微弱，但若能匯集就不再恐懼黑暗的『螢』之光。在最後的最後用最拿手的堅強而溫柔的抒情曲風，給予每個聽者溫暖，同時也鼓勵自己，原諒所有過錯後繼續續勇敢的活著。
  
這種堅強好像就是阿窈的歌曲所能給予聽者的能量，聽她唱歌，可能會聽見自己的故事，可能會悵然落淚，但不會哭到說不出話，從她的詩歌裡得到的不會是絕望，而是溫暖的向陽力量。無論何時，阿窈藉由歌唱帶給我的感動永遠如昔，而我一樣可以把阿窈在歌聲蘊含的感情對應出自己的生命經歷。

就像是專輯名稱「私重奏」一樣，雖不跟隨潮流、也不華麗，卻是那麼樣地唱入你我內心最深處的那份情感，令人感激。


（原文刊載於作者部落格：A gloomy poet under the 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