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過神來,我直覺性地知道,時間的流動變得緩慢,彷彿裡過了一世紀般。
如何講一個故事,不僅是一個導演的基本功,也是對一個導演風格的直觀識別,同一種題材由不同導演來拍,自然感受不同。好萊塢不少導演欲拍出原著楊馬爾「少年Pi的奇幻飄流」的箇中三昧,卻唯有大導李安一人被公認能觸摸其精髓。由此觀《地心引力》導演艾方索柯朗,我想其天賦才能已遠遠超越了天才的標準,
一個導演怎麼說故事只是入門,但導演怎麼說出故事的味道來,完全是功力境界決定。《地心引力》就是個有滋有味意義深遠的好故事。
在我眼中《地心引力》已成近兩年來3D電影重要里程碑,不諱言的,在電影拍攝不斷推陳出新的世代,多少導演為了3D而3D的作法仍為不少觀眾垢病,固然3D電影追求令觀眾更身歷其境感受故事的觀影享受,卻成為電影商業化或藝術化的雙面刃,或著不少導演炫技的手段。《地》片故事背景設定在無垠宇宙,本身即是絕佳運用3D鏡頭的好題材,艾索方柯朗成功運用3D鏡結合強烈的個人風格,不僅令3D效果得到等比級數的發揮,也令畫面人物、故事架構變得立體飽滿,《地心引力》終得不囿於過往3D慣用射箭、懸崖、飛翔等標榜手法,堪稱後進3D電影最佳教科書。
這世道很難再找到超越艾索方柯朗般優雅有力的長鏡頭,既出色又叫人深深著迷。故事節奏單刀直入、簡單明瞭,卻因著艾索方柯朗一氣呵成的鏡頭,賦予《地》片豐沛生命能量。距離地球表面六百公里,珊卓布拉克飾演的蕾恩博士,一場宇宙漂流,一段生與死的對立循環,所有畫面、意象、符號都在鏡頭下,找到各自理所當然的歸屬,訴出正反對立間最完美的平衡。
渾然天成,大師之作。《地心引力》牢牢地抓住了你,你卻抓不住艾索方柯朗的下一步,唯能任憑自己隨著導演鏡頭在大螢幕前載浮載沉,這是電影不凡偉大之處,同是導演艾索方柯朗的獨有魅力,《地心引力》是部由死見生的探討與尋找,自毫無生機的太空,對立著找到回到地球的生路,從太空中「降落」,成為了回到地球的「起飛」,珊卓駕駛僅存的太空艙衝向中國太空站,再自太空站裡駕著另一架太空艙降落地球,兩次的過程中珊卓皆必需將多餘的機體脫離,看似邁向死亡,卻是生存的唯一出口,更象徵著人心內在必需褪下多餘包袱,才能獲得求得生存向前的解脫,而更宏觀看待兩次過程,像極了人類由精子到胚胎,經懷胎十月後呱呱落地的過程,若有輪迴,誰不是褪却了上一世,一絲不掛地回到這世上?
再深一層探討,艾索方柯朗《地心引力》一片,以生死兩端為包裹,原始情慾和生命力支撐全片。我相信艾索方柯朗意圖剝離多餘雜質,同時將「人」的本質重新還原,透過「成為人」(精子、胚胎、降世)的過程。由內而外,珊卓布拉克應也下足不少功夫,拍攝《地心引力》在體能上便是首要課題,這當見證了珊卓布拉克的專業外,《地》片亦同樣藉由珊卓體現人心在一念生死間,同樣必需承載著來內在的選擇或外在的包袱。活下來因為背負,活下去卻需要放下,《地心引力》這道微妙課題,在在顯示著成為人,為什麼為人的特徵。
入死還生、內外兼俱,《地心引力》所有意象符號都不僅止於代表單一的意念,艾索方柯朗一氣呵成地將畫面、聲效、包括《地》片裡的標點符號揉成一體,全方位的拍出電影更高層次的藝術性、哲學性,也讓人在一番掙扎後輕輕放下,再次空靈。我思《地心引力》,災難中總存有希望,在希望中得到洗滌,令人更純粹地回想起,為何我們生而為人。(文/喬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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