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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西洋電影影評 華爾街之狼 (The Wolf of Wall Street)
電影名稱 : 華爾街之狼 (The Wolf of Wall Street)
種類 : 西洋電影
類型 : 情節片
上映時間 : 2014-02-14
導演 :

影評評分(3人)

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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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癮--閒聊《華爾街之狼》與馬丁.史柯西斯(上)

蔡坤霖

專欄作家

2014-02-20


筆者多年來是專業馬丁.史柯西斯資深狂熱愛好者。本文充滿了腦殘粉絲混亂的思緒與殘缺的資料,目的是毫無保留的推廣《華爾街之狼》與偶像馬丁.史柯西斯,但絕對離題,絕對無重點、絕對主觀、絕對過度聯想、過度吹捧,也絕對拖稿。



一、馬丁.史柯西斯上癮者

我是馬丁.史柯西斯的狂熱愛好者。我看過他每一部劇情片,大部分的紀錄片、正式出道前的短片,還有許多零散的電視作品、MV等等。

作為一個懷抱電影夢的準中年人,唯有這個古稀老人的狂熱,能讓我暫時忘記現實的殘酷、才能的匱乏、意志的軟弱,在他描繪的光影中投射自己的夢想,在他故事中充滿缺陷的主角告解時,安慰自己,其實自己也沒那麼糟。

我反覆看著電影的附錄、他的專書、網路上他的逸事、許許多多的頒獎、演講、致詞、評論。我喜歡他喜歡的電影,像是約翰.福特、費德里柯.費里尼、麥克.鮑威爾;喜歡他朋友的電影,像是布萊恩.狄帕瑪、史蒂芬.史匹柏、法蘭西斯.柯波拉,以及喜歡勞勃.狄尼洛所有的電影…當然,最重要、最重要的,還是他24部電影長片,以及正在前置的《沉默》,甚至包括曾經表示過興趣的題材如《愛爾蘭人》、《白鯨記》等。

喔對了,還有他演出的電影,他在黑澤明晚年的電影《夢》當中,飾演梵谷;在勞勃.瑞福的《益智遊戲》中演出利益至上的節目贊助商。

是的,我很喜歡《華爾街之狼》,我當然喜歡《華爾街之狼》,就算進了戲院給我三個小時的黑幕讓我睡一大覺,醒來時看到斗大的字打著「Directed by MARTIN SCORSESE」,我也會強顏歡笑地說,這部電影還不錯,我給他五顆星。

我給《華爾街之狼》五顆星。或許這不是一部完美無缺的教科書電影,是的,他的片長、節奏與剪接還是略有缺陷,還是沒有偉大的賽爾瑪.斯昆梅克當年《四海好傢伙》的蕩氣迴腸、《蠻牛》的詩意與《喜劇之王》冷調性下的壓抑和顛狂;是的,不管胖或瘦、戴不戴上拳擊手套,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都還是做不到當年勞勃狄尼洛對角色的挖掘和說服力。

《華爾街之狼》排不上史柯西斯前五佳的電影,可能也排不上前十佳。除了比不上《蠻牛》、《喜劇之王》、《計程車司機》、《四海好傢伙》、《基督的最後誘惑》以外,也可能及不上《殘酷大街》、《純真年代》、《下班後》,或是《雨果的冒險》、《神鬼無間》。

但無論如何,《華爾街之狼》依然是2014年奧斯卡獎季最值得一看得電影之一。我在電影院享受的娛樂,不亞於《地心引力》。雖然這種亢奮隔天就被《醉鄉民謠》潑醒—告訴我好萊塢至上的視角多麼狹隘,奧斯卡的口味多麼沒有價值。

但無論如何,史柯西斯依舊交出了漂亮的成績,這個永遠的電影狂,用整整三個小時的放縱狂歡與沉淪惡夢告訴我們,他始終用同樣虔誠的心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電影。

「有一天,我會死在攝影機後面。」《雨果的冒險》映後不久,他這樣對記者說。

曾經,他相當排斥運動題材。從小被疾病囚禁的他,沒有喜歡任何一種運動,「但後來我懂了,人生就是擂台。」

人生是擂台,你必須奮鬥到底。人生是擂台,你在臺上只有敵人,沒有朋友,只要一個疏忽,就會輸,就會死。人生就是擂台,勝利的唯一方法,就是讓自己貼近敵人,在最危險的時刻,使勁全力,揮出你的拳頭。

又一記漂亮的勾拳,劃破空氣的響聲響徹了2014年寒冷的初春。我知道,永遠的鬥士、當代的梵谷、電影的聖徒,他四十年的電影人生還沒有結束。他還在台上,依然是熠熠發光的拳王。

所以我愛史柯西斯。他教我愛上電影。

他的人生像是一所電影學校。每個偉大的導演都是一樣。不過,這所學校現在還開張。他1995年開了一堂課,叫做美國電影課。開頭他引用法蘭克.卡普拉的名言:「電影是一種疾病,當你拍了一部片,你只有拍更多的電影才能止癮。」

華爾街之狼,就是一部關於上癮的電影。



 

二、馬丁.史柯西斯往事

和梵谷一樣,最早,他渴望成為一名教士。然後,他成為一個藝術家,同樣抱持著宗教的狂熱與自毀的奉獻精神。

所以,當年黑澤明在坎城宣傳《影武者》時,有個濃眉的小伙子帶著厚厚的資料敲他飯店的門,機關槍一般的說話速度讓翻譯措手不及。矮小的身軀、急躁的神情,談的卻是近百年的電影史。膠卷正在毀滅,電影的記憶將永遠消失,他大談當代電影人的責任與膠卷修復的浩瀚計畫。我忘記黑澤明當時有沒有連署,應該有。不過,晚年的電影天皇,從這個晚輩身上看到了狂熱。於是,他找他演梵谷,藝術狂熱的代言人。

在《夢》當中,在惡夢般的麥田前,史柯西斯正在捕捉梵谷最後的一幅畫《群鴉》。這是一部日本導演的電影,角色是一名荷蘭人,飾演的是一個義大利移民,說著英語。電影是世界性的,是橫跨整個二十世紀的歷史、藝術與回憶。

順道一提,這部電影的共同製片,是黑澤明私淑門生中最顯赫的電影大師之一,史蒂芬史匹柏。

黑澤明,這位五零年代用《羅生門》征服世界的導演,卻在七零年代票房失利,自殺未遂。與俄國合作,在極艱辛的環境下拍攝了《德扎烏蘇拉》。昔日的偉人失去舞台,卻在大洋彼岸,冒出了一群素未謀面的門生。法蘭西斯.科波拉、喬治.盧卡斯擔任他《影武者》的製片,之後則是史匹柏。

電影是世界性的。三十年前黑澤明看著約翰.福特的電影,就像三十年後史匹柏、科波拉看著黑澤明的電影。也順道一提,後來拍《料理鼠王》、《超人特攻隊》、《鐵巨人》和《不可能的任務四》的導演布萊德.柏德,學生時代就跟約翰.拉塞特說:「有一天我們要用動畫片拍史柯西斯、科波拉那樣的電影。」電影,超越時空。

史柯西斯是個信奉作者論的好萊塢導演,這讓他成為一個異類,也讓他的處境十分艱辛。事實上,他一直要到九零年代中後,他的困境才慢慢緩解,事實上,在兩千年之前,他大多拍攝預算拮据的獨立電影。

為什麼?因為他相信,電影必須拍攝自己,這是唯一誠實的主題。他的電影大多關於他自己的生活,尤其是童年。《雨果的冒險》開場的飛行長鏡頭最後停在車站大廳的時鐘,數字「四」的後頭有一個少年凝視的眼睛,熾熱地看著暖黃色調的車站,底下的芸芸眾生:他們有生活,而他沒有;《四海好傢伙》裡頭,亨利希爾的旁白第一句話就是:「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想當個黑道,對我來說,能混黑道,比當美國總統還要爽。」當時,他看著窗外,一群黑幫份子正開著凱迪拉克,停在消防栓前嬉鬧,一樣,他們有生活,而他沒有;在《神鬼玩家》當中,母親用海綿浸水,抹擦著年幼的霍華.休斯,然後說:「Q-U-A-R-A-N-T-I-N-E,QUARANTINE,隔離,外面很危險。」

他的角色意志力薄弱,內心自卑而封閉,性格脆弱,因此,為了彌補破碎的自尊,內心總是對於名利、對於權勢,無比熾熱。

所以,在《神鬼無間》中,麥特戴蒙最後凝視的,是金色的議會圓頂。如果沒看到《神鬼無間》中,對於權勢的渴望、身份階級的殘酷、移民的文化,以及波士頓的歷史,那就不能理解為什麼這部電影在歐美會有這麼高的評價。在麥特戴蒙和李奧納多中掙扎的,不是承諾、義氣與善惡,而是欲望、地位與蒼涼的移民歷史。這是只有史柯西斯拍得出來的電影。和港版的浪漫與緊湊不同,這是黑幫史詩的一次回歸。

而在《再見愛麗絲》的結尾,他評論音軌說「愛會傷人。」,當時最後一句台詞,是年輕的小男孩在街頭被媽媽抱緊,他說:「我呼吸不了。」

這是史柯西斯的痛,因為病,童年纏繞著他的哮喘,讓他呼吸不了。他總是孤獨,凝視著外頭的世界,和裡頭的電視。他不屬於兩者任何之一。他唯一的重心是電視裡的電影,他唯一自由的美好時刻,是他的父母或哥哥,偶爾會帶他去看電影。

《雨果的冒險》裡,小男孩說:「我父親以前常帶我去看電影,那時候我們會忘了我母親。」那個小男孩,就是史柯西斯,看電影的時候,他不再是孤獨孱弱的小孩,他擁有整個世界。

他的人生就是凝視,他的世界就是電影。他在螢幕外面,世界在螢幕裡面。他在房間裡面,世界在窗戶外面。於是,他夢想跨越這個螢幕,於是,他夢想成為一個導演,進入造夢的世界—好萊塢。即使這裡有無數藝術以外的考量,即使這裡或許是藝術最稀缺的商業金礦,他仍然自居為好萊塢人。他說,因為他是美國導演,所以他是好萊塢的導演。

這件事情這麼容易劃上等號嗎?問問伍迪艾倫吧!他屬於紐約;問問柯恩兄弟吧,他們是獨立製片的守護神,從不需也不願走進大片廠的世界。這是史柯西斯式的辯證法,只要有愛、有激情,一切事情都是可能的。

然後,四十年後在終身成就獎致詞時,他語音帶著嗚咽地說,他做不到,他永遠也做不到,他不能像黃金時代的導演一樣,參與那動人的電影誕生時刻,不管他多麼想,他永遠不屬於他們。

這也是史柯西斯的辯證法。他生在四零年代,不是十九末世紀的八零、九零年代,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因為他想,所以他相信自己做得到。就像他曾經夢想自己「成為美國的費里尼」一樣。他不是費里尼,沒有人能成為費里尼,他只能成為史柯西斯,謝天謝地。

同樣的執迷,也在《蠻牛》當中,傑克.拉莫塔皺著眉頭說:「你看我的手,好小,像女人的手。」

他兄弟喬伊說:「這什麼問題?你瘋了嗎?」

「這代表我永遠沒辦法跟喬.路易斯,我永遠不能跟最好的打。」

「他是重量級,你是中量級,你們本來就不能打。」

懂了嗎?幻想自己能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幻想自己是另一個不是自己的人,然後為此悲傷,這就是史柯西斯辯證法,一個永遠自我折磨的古怪迴圈。

不管他怎麼幻想,他的光彩屬於七零年代。那時候有一群學生,他們看著黃金年代的電影長大,在學校裡面學著法國新浪潮與義大利新寫實,他們受到美國與歐洲兩種養分的滋養,喔對了,別忘了還有黑澤明,他們那個世代的英雄。

這群學生畢業後,先後到剝削電影大師羅傑.柯曼的公司拍爛片。然後走到好萊塢的目光下。他們叫做新好萊塢,這幾個年少得志的電影人被稱作「電影小子」,他是其中之一。

即使當時,或許只有少數人覺得他是最好的,死忠挺他的羅傑.艾伯特是其中之一。在他之前,有法蘭西斯.柯波拉,在他之後,有史蒂芬.史匹柏。他們拍了《教父》和《大白鯊》。終結了整個時代,開始了票房大片的巨浪來了,他被淹沒了,乍看之下。

很多年後,史匹柏在訪問中說,史柯西斯是他們當中最好的,因為他到現在還是誠實的。

他成了英雄,很多年後,昆汀.塔倫提諾,剝削電影的當代王者,回憶布萊恩.狄帕瑪說過的話:「不管你覺得你多好、不管你多努力,永遠、永遠都會有一個史柯西斯,盯著你。」

狄尼洛說:「70年代我們一起拍了二十年的電影,之後的二十年,我們互相頒獎給對方。」但不一樣的是,狄尼洛已老,正享受著半退休的生活。而史柯西斯還在擂台上,他的對手是永恆、是虛空、是殘酷的藝術之神、是綿延無限的未來。然後,一記一記,劃破空氣,矮小的眉毛爺爺告訴我們,他還很能打,他曾經是個拳王,現在也還是。

那麼,《華爾街之狼》是哪個自己?或許,是那個內心永遠寂寞、想要逃避,逃避到毒癮的自己。

史柯西斯人生中遭遇過兩次重大的挫敗,第一次,也是最慘烈的一次,就是因為毒品。

1976年,勞勃狄尼洛走在紐約街頭。他穿著厚重的外套,前方的路好像永遠都走不完。他開著計程車,在柏納赫曼的配樂下,黃色的鐵盒像棺材,漆黑的城市中,下水道不斷噴出白色煙霧,在崔維斯的眼中,紐約就是地獄,而他,是走過這個罪惡淵藪的救贖天使。

這是《計程車司機》,用光影和爵士樂寫下的時代哀歌與存在主義宣言。

有一年,史柯西斯到蒙古,當地的年輕司機跟他說:「我好喜歡你的《計程車司機》,你拍出了孤獨,你真的懂那種感受。」

「謝謝你。」

「那…我想請問,你孤獨的時候都怎麼辦。」

「工作,我孤獨的時候就工作。」

「所以,工作就讓你不孤獨了嗎?」

「孩子,不管你怎麼工作,永遠都一樣孤獨。」

這部電影拿到了坎城金棕櫚,世界電影最光榮的獎項。史柯西斯宛如黃袍加身,站上了新好萊塢的風尖浪頭。在昆汀的網路廣播中,他說當年史柯西斯準備槍殺想剪片的哥倫比亞主管。昆汀的語氣無比崇敬,為了電影殺人是正確的嗎?我想對這個電影狂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問題。他們都是瘋子。

然後,片商(應該是聯美)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拍攝一部大片,真正的大片,不是捉襟見肘的獨立電影,《紐約.紐約》。這部電影迎來史柯西斯人生第一次的慘敗,他在拍攝時經歷了事業、婚姻和身體的三重危機。

首先,電影太長、預算太高,拍攝時間太長,票房太差。他刻意用1.66 : 1的學院比例拍攝,一反當時的寬螢幕潮流,被形容為「票房自殺」。所有的景都奢侈的搭內景,模仿他的偶像文生.明尼利四、五零年代的風格。違反時代潮流,執拗的當著唐吉訶德,卻夢想成功,渴望被愛、被認同,這就是史柯西斯的辯證法。

他對偶像迷戀到什麼地步?這部片的女主角是麗莎.明尼利,文生.明尼利與茱蒂.嘉蘭的女兒。電影裡麗莎.明尼利畫了誇張的粧模仿母親當年的樣子。

然後,史柯西斯挑戰美國最偉大的類型之一:歌舞片,卻不願意給一個美好結局。事實上,他的電影幾乎都沒有美好結局,除了《雨果的冒險》。諷刺的是,電影最後一首歌舞,就叫做〈美好結局〉。

這部電影慘賠,這是一個被時代錯過的傑作。1977年,新好萊塢獨立電影的短暫浪潮將要墜落,因為同年出現了一部永遠改變世界電影史的電影,可怕的《星際大戰》。

接著,他在這部片製作期間外遇。外遇對象正是麗莎.明尼利。迷戀偶像的女兒,這是第一次。虔信天主教的他,相信婚外情會下地獄,但是他仍然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最後,他這時候開始嗑藥。他嗑了非常多的古柯鹼,多到在片場,片商請了一隊醫護人員隨時待命,他隨時會倒下,但也隨時要拍這部片。《紐約.紐約》是一個太奢侈的夢想,太美麗的心碎。他始終夢想著作者論與大片場融合的一天,但無視於兩者互斥的本質,所以他總是掙扎,總是痛苦,也總是奮勇向前。

總之,《紐約.紐約》當時失敗了,後來又成功了。這部電影的主題曲,成了茱蒂.嘉蘭1939年《綠野仙蹤》主題曲〈彩虹彼端〉之後最著名的主題曲,有名到很多人都不知道〈紐約.紐約〉這首歌最早是電影的主題曲。

他在《美國電影課》(1995紀錄片,陸譯:馬丁史柯西斯的美國電影之旅)曾說:導演的兩難,就是電影到底是為了自己而拍,還是為了別人而拍?該忠於自我、或是忠於市場。乍聽之下很有道理,可是,真的如此嗎?

麥可.貝有兩難嗎?喬治.盧卡斯有兩難嗎?柏格曼呢?伍迪艾倫呢?高達呢?

只有史柯西斯,抱著他古怪的熱情和執迷的狂戀,才會永遠在風車前鼻青臉腫,才夢想在風車前粉身碎骨。

他嗑過藥,上過癮,他知道毒品最迷人的不是刺激與逃避,而是李奧納多拿出來的終極毒品:自尊--「讓你自己覺得是個更好的人。」

《華爾街之狼》的喬丹.貝爾福是個軟弱的人,他不知道怎麼面對人生的失敗,更不知道怎麼面對人生的成功,所以他逃避,所以他才嗑藥。

毒品,可以讓人不清醒,可以讓人不痛苦。所以貝爾福說:「我不想死的時候清醒。」,還說:「清醒無聊到想自殺。」

這才是終極的誘惑,因為他討厭自己。

他真正上癮的不是毒品,是電影。狄尼洛曾說,史柯西斯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和電影結婚,如果有人發明能夠和膠卷做愛的機器,史柯西斯一定會買下來,然後和他珍藏的那些電影膠卷…喔…1946年…16毫米…」

後來他復出了,他戒毒了,他用神風特攻隊的方式,拍了一部東山再起的電影。這是我看過關於毀滅最迷人、最詩意,也最痛苦的電影《蠻牛》。我心中永遠的第一名。

他躺在病床上思考著電影人生的終結。這時候,狄尼洛進來,丟給他一本劇本,和一句話:「你知道我們可以拍這部電影。」

《蠻牛》,AFI票選第一名的運動電影,狄尼洛最偉大的表演,或許是80年代最好的美國電影。

那是過氣拳王傑克.拉莫塔的故事。拉莫塔是四零年代紐約出身的拳擊手,曾成為世界拳王,外號「蠻牛」、「布朗克斯公牛」。《教父》第一集水果攤刺殺的戲,背景就貼了拉莫塔的海報。

史柯西斯一直不想要拍攝這部電影,但狄尼洛從好幾年前就不斷遊說,並且找人寫了劇本,還擬定了近乎自殘的增肥計畫。很多年後,許多演員不斷走上增肥變醜這條路。

為了朋友,也為了最後的夢想,更為了拉莫塔卑屈不堪的殘破人生,他戒了毒,重新回到攝影機後面,重新成為一個導演。此時,他心中想的是:「拼最後一次,然後就此死心。」他說這叫「神風特攻隊」拍攝法。

拉莫塔是個渾渾噩噩的禽獸,編劇保羅許瑞德這樣認為,但是史柯西斯和狄尼洛卻在這個「蟑螂」的身上,看到了虔誠的宗教情感與人生的救贖與愛。

在垃圾堆中綻放著鮮花,在欲望之中掙扎著高貴的解脫,在地獄中,站立著耶穌基督。難解的矛盾並存,二元對立的古怪和解,毀滅者是天使,墮落者是聖徒,一樣,古怪的史柯西斯辯證法。

拉莫塔再也沒有重返輝煌,但史柯西斯回到了擂台,從此再也沒有倒下過。

後來,他這麼歸納這幾部電影:「《計程車司機》是許瑞德的電影,《蠻牛》是狄尼洛的電影,《基督的最後誘惑》才是我的電影。」

好像一直沒有說到《華爾街之狼》的內容?套句中年Pi的話:「放心,會講到那邊的。」

我想在那句話的後頭,加上一句:「《華爾街之狼》是李奧納多的電影。」

總之,這是史柯西斯的第一次挫敗。幾年之後,他將迎向人生的第二次挫敗。那就是上述引言提到的最後一部電影《基督的最後誘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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