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超人：鋼鐵英雄》(Man Of Steel，2013) 之前，我建議你把自己放空，忘掉約翰威廉斯 (John Williams) 的舊版超人主題曲，否則你會聽得很痛苦。


 
同樣情況也出現在當年的《黑暗騎士》三部曲。那時候漢斯季默 (Hans Zimmer) 跟詹姆斯紐頓霍華 (James Newton Howard) 出手的第一集《蝙蝠俠：開戰時刻》，音樂被罵到臭頭，因為不少國外樂迷認為他們倆人不採用、不延續最初由丹尼葉夫曼 (Danny Elfman) 所建立的「經典主旋律」。相當然爾，已被奉為聖殿級經典的舊版超人主題曲，居然在《超人：鋼鐵英雄》「聽」不見蹤影，而且被漢斯季默全部打掉重作，這簡直就是觸怒神威啊！


 
縱然《超人：鋼鐵英雄》是《三百壯士》導演查克史奈德 (Zack Snyder) 拍的，但我想罪魁禍首應當還是英國導演克里斯多佛諾蘭 (Christopher Nolan)。什麼？為什麼是他？因為《超人：鋼鐵英雄》是他 (掛名) 監製的。不管你同意與否，網路上都可以找到很多文章談論著諾蘭如何把美國傳統超級英雄角色帶到一種寫實風格的新境界，如《蝙蝠俠：開戰時刻》；在這個立足點上，傳統華麗豐沛的交響配樂顯然不適合諾蘭說故事的方式，漢斯季默則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考可能，也製造出他與諾蘭在影音共振上的市場話題。
 
漢斯季默與諾蘭合作的電影，也成了他個人近十年下來曲風流轉的紀錄。所以你在聆聽《超人：鋼鐵英雄》的時候，會感覺到《黑暗騎士》三部曲、《全面啟動》的存在，如一股延續不止的脈絡感。同樣地，查克史奈德似乎也在接續諾蘭講述超級英雄故事的寫實精神，如此一來彷彿更顯得2006年布萊恩辛格 (Bryan Singer) 拍攝《超人再起》定位不明、不上不下的尷尬。
 
喔，對了！約翰奧特曼 (John Ottman) 為《超人再起》製作的配樂，就有沿用約翰威廉斯的主題曲，整部作品並採用傳統交響編制。相較於漢斯季默全面格式化，刻意忽略舊主題的存在，且如預期飽受老樂迷吐槽，約翰奧特曼的《超人再起》顯然有一致性的好評。


 
回到《超人：鋼鐵英雄》上。漢斯季默在〈Look To the Stars〉與〈Sent Here For a Reason〉分別發展出兩道精神主題，前者是超人的「身世」，後者則是「親情」。相對於約翰威廉斯華麗風采的氣派萬千，漢斯季默的主題旋律還真是相形見絀；像「身世」就只有簡單使用兩音階的樂句逐次構成，彷彿當年《蝙蝠俠：開戰時刻》序曲開場時同樣由兩音階銅管組成的手法。
 
完整度更高的〈This Is Clark Kent〉，與〈Sent Here For a Reason〉都是親情主題，也是預告片最引人入勝的樂段，淡雅描述超人與養父之間的深厚情感。當初聽到這段旋律時，我覺得頗訝異，因為空靈電子氛圍與乾淨獨語鋼琴的組合，對於這個超級英雄題材似乎太「輕盈」、「冷靜」了，有點像是處理都會人性冷暖的劇情片音樂。在約翰威廉斯的版本中，親情主題可於〈Jonathan's Death〉聽見傳統弦樂上的澎湃描寫，但季默卻作得很「寂靜」，不過它還是擁有極高的記憶性。
 
若鋼琴旋律是「冷靜的亮點」，那〈Goodbye My Son〉便是「澎湃的熱點」。前段是由女聲吟唱的搖籃曲旋律，是超人跟親生父母的親情主題，也是骨肉永別的悲慟時分，有點像是當年季默處理《埃及王子》的情景。搖籃曲之後，法國號把「英雄」主題旋律吹奏出來，並揉合搖籃曲旋律，情感張力瞬間爆發；因此，超人的英雄旋律在此刻正式出現，氣質一如《神鬼戰士》、《小馬王》、《赤色風暴》的法國號演奏。
 
當然，英雄主題不一定只能依賴法國號。在〈Krypton's Last〉就可聽見小提琴獨奏的版本，乍聽之下還頗有《天使與魔鬼》的意境。而整部作品中，關於英雄主題最好的段落，便在於〈Flight〉這首描寫超人第一次昂首飛行的磅礡橋段；樂曲前段是「身世」主題及其變奏，後段激昂壯闊的恢弘聲響才是英雄主題的氣勢演繹，是我最熱愛的段落。


 
同樣一個可以勾起熱血魂的，便是〈If You Love These People〉這段描述超人與反派將軍的最終對決；電影裡面他們打得難分難捨，有如美國版的七龍珠，破壞力不是脆弱人類可以受得了的，而音樂也如此火熱延燒，恣意的踏板鋼吉他 (Pedal Steel Guitar) 讓動作聲線行雲流水般暢快，彷彿再度聽到季默的《全面啟動》，或更早期的《末路狂花》。
 
在這些動作聲響中，打擊部門可說是提供了火力充沛的能量。為了如第二曲〈Oil Rig〉、第九曲〈Tornado〉的雄壯打擊，漢斯季默搞了一個噱頭，他召集15位鼓手組成一支號稱「Drum Orchestra」的打擊陣容來錄音，以期達到他心目中真正環迴立體聲的效果，就連CD也標示著：DTS Headphone: X Surround Sound Download的手機APP下載連結。嗯，很明顯這就是噱頭嘛，但看到這種鼓手大合奏的錄音陣仗還是會讓人很震撼，果真是資金充沛的好萊塢。


 
長達九分鐘的〈Terraforming〉，堪稱專輯最具代表的動作演出，宛如《全面啟動》與《黑暗騎士：黎明升起》班恩主題的大合體，然而樂曲3分鐘左右的地方卻有種低音爆棚的失真狀態，不然就是很可能我家音響不好。此曲同時連結反派將軍的邪惡主題，也就是〈You Die Or I Do〉跟〈I Will Find Him〉中不斷反覆出現「登、登」兩聲銅管拉長音的旋律；這兩段樂曲都在處理電影一開始的外太空政權爭霸戰，電頻聲效與打擊鼓聲交錯而置。然，這些動作音樂對我而言是不太滿意的，不太有吸引力，相較於班恩主題「Deshay Basara」的合唱聲、《全面啟動》電吉他與鼓奏的狂飆魅力、黑暗騎士在〈Like A Dog Chasing Cars〉的暢快管弦，此次《超人：鋼鐵英雄》的動作樂段實在有些偏弱。若沒有〈If You Love These People〉這種大開外掛的熱血曲，光靠鼓手大合奏的噱頭根本撐不起整部作品的動作亮點。
 
最後，有個小動機必須要提到。在第11曲〈Launch〉中埋伏一段我很喜歡的旋律，也就是35秒開始的八音階樂句，相當有魄力；它同時也出現在〈DNA〉跟〈I Have So Many Questions〉，電子音牆中充滿神秘未知之感。專輯最末，則收錄光明燦爛的謝幕曲〈What Are You Going To Do When You Are Not Saving the World?〉，可視為預告片音樂〈An Ideal Of Hope〉的完整演繹版，包含了親情、身世兩大主題動機，是整張作品最具滿分級的單曲演出。


 
堪稱DC Comics兩大英雄台柱：超人與蝙蝠俠，在近年的重拍版中，漢斯季默的音樂就全包了，彷彿超級英雄代言人。不可否認地，《超人：鋼鐵英雄》是他結束《黑暗騎士》系列後最具野心的巨作，光那段鋼琴主題的設定就很大膽，如影隨形跟著超人的過去回憶；加上超人音樂比蝙蝠俠還光明多了，所以不用擔心會有聆聽《黑暗騎士》不斷湧現的憂鬱難過之感。然，就如文章一開始提到的，請把自己放空，丟掉你對約翰威廉斯的印象，否則這張好作品只會讓你聽到吐血。
 
 
附註：豪華版一共有兩片CD，美國版是鐵盒包裝，相當精緻，推薦收藏；歐洲版是紙盒包裝，個人不甚喜歡。下篇文章，則簡單提及第二片CD所收錄的曲目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