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聽到本地唱作人Kevin Kaho Tsui 的音樂,心裡總有一種不能言喻的親切感。雖然他唱的是英文歌,但作品給人的感覺,卻比很多精於計算的廣東流行曲更貼地更親民。
從2013年發行的第一隻EP 《Party, Love & Dream》開始,到近期發表的第三張唱片《扭蛋 GACHAPON ガチャポン 》EP,Kevin不少作品都充斥著一種香港情懷:他過往寫過蘭桂坊、大埔、尖沙咀,在新碟又寫九龍城、深水埗,這些作品就像一張張明信片或者立體書「香港彈起」般,用近乎白描的筆跡,平實展示著香港的風貌。 他的歌曲不愠火、不憤怒,沒有獨立音樂中經常出現的控訴主題,只有簡單但優美的旋律、清淡而不肥膩的編曲、介乎folk 與Brit Pop 的格局,叫歌曲十分容易入口。 然而,Kevin並不是那些不吃人間煙火的離地小清新;若我們細心聆聽作品,不難發現糖衣音樂和明信片光影背後,包藏著更深層信息:以新EP《扭蛋 GACHAPON ガチャポン 》內的作品為例,在表面上,〈Kowloon City〉 寫食客在九龍城品嘗國際美食的故事 (歌詞甚至出現泰文和日文),內裡卻可解讀成香港這個國際城市對多元文化和多元價值的兼容並包 - 這個角度叫人聯想起作家也斯如《蔬菜的政治》和《也斯的香港》等作品,前者用亞洲美食來展示各國文化,後者則借描寫香港不同地標的風貌,來探討人與地的關係和身分認同的議題。 〈Sham Shui Po〉 寫的是草根階層的生活,在甜美糖衣的音樂下反思著貧富懸殊這社會問題,當中一句「We Are The Working Class 」表面上唱得漫不經心,背後的信息卻是如斯强而有力。 編曲方面,〈Sham Shui Po〉起首的「田野錄音」為作品加添一份現場感,之後出現的低音線竟叫人想起三人時期Beyond在大碟《Together》 中重新編曲的〈灰色軌跡〉。 新碟內另一首作品〈Back To The 80's〉在懷舊電聲下,寫的是八十年代的好時光,歌曲中那五光十色的霓虹、踩Roller、Disco等如嘉年華般繽紛的畫面,鋪陳出人們對那些年的留戀。 我們一方面可把這種情懷單純地稱之為「懷舊」,但想深一層,我們為何對這些陳年往事如斯嚮往?是否急速的改變已把這個地方糟蹋得面目全非,叫一切變得新不如舊? Kevin在音樂中並沒有提供答案或批判,一切有待聆聽者自我反思和解讀。
一如Kevin的前兩張大碟,《扭蛋 GACHAPON ガチャポン》叫筆者聽出了一種赤子的鄉愁。這種鄉愁,不是某人離鄉別井、想念老家的那種鄉愁,而是你明明身在家中,卻發現這個家突然變得很陌生,那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不知如何自處、要透過音樂來尋找答案、自省及解脫而泛起的鄉愁。
『以上文章版權為本文作者所有,授權刊登於Play Music 音樂社群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