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腥的娛樂大眾池，她是與你坦誠相見的奇女子”

蔡依林絕對是演藝圈裡面的一名奇女子，出道以來，批評與責罵的聲浪從不在她身上退潮，從外型可以一路評論到她的國文程度，輔大英文系的她，國文被當也會被拿來當話題炒，甚至成了落人口舌的標的；她也曾被知名音樂人評為當年的十大爛歌手：有好歌喉不一定會有好唱片，但後來得了金曲獎女歌手也得了最佳國語專輯的她，不知是否跌破當時批評者的眼鏡；處女座的蔡依林，將追求完美的性格演繹得淋漓盡致，或許歷經合約風波的沉潛期，所以更害怕自己會淹沒在瞬息萬變的娛樂風浪，於是她成了媒體口中的「拼命三娘」，從《舞孃》的「彩帶舞」、《特務J》的「空中彩帶」、《花蝴蝶》「芭蕾鞭舞」的到奠定地才精神的「特技表演」，她的努力確實許多人有目共睹，但鍵民的炮火從不停歇，仍能在螢幕背後放冷箭進行各種謾罵與攻擊。


 
想想，出道近20年的蔡依林，或許遭遇過的批評指教能榮登演藝圈數一數二？但慶幸的是，這位拼命三娘沒有真正被那些抹過鹽巴與檸檬的言論撂倒，從《看我72變》、《舞孃》、《花蝴蝶》、《MUSE》到翻轉自我、開創新格局的《呸》，我們見證蔡依林在容易濺血的娛樂世界裡，如何穿風越雨，除了她口中的努力外，也看她如何鍛鍊心智肌肉，好讓她蛻變成不再逞強，而是從骨子裡堅強起來的大藝術家。或許真正的成長是能與過去的自己和解，笑看那些過往椎心刺骨的言論，所以她睽違四年出擊的《ugly beauty》毫不客氣挖出內心的靈與肉，將暗黑的情緒與赤裸的慾望端上檯面，對於習慣武裝自己的處女座而言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她這次用音樂剝下完美了太久的外皮，邀你一起親歷那些身為人都會有的情緒風暴。


 
開場曲（惡之必要）血淋淋展演了根生於每個人內心的黑暗面，歌詞找來已故作家「李維菁」操刀，李維菁的文字本就是一把擅於剖開現實面的刀，因此找她書寫人性赤裸的暗與黑也格外適合，這首充滿硬蕊饒舌的風格歌曲，是專輯中極其必要的點題之作，我們都需要透過凝視自身的黑暗情緒，才有機會找到活下去的路徑；類似的概念也可以在（消極掰）窺見，積極的明亮與消極的灰暗都是人與生俱來的情緒，我們一生都在與之共生共存，但生活不可能永遠光明積極，總是得爬過軟爛的消極，才能慢慢找到起身仰頭的動能，就像歌詞說的「消極夠了/掰掰告別煩惱/活著就有希望/一切都是治療」；（你也有今天）將鏡頭轉向愛情，但同樣暗黑情緒滿點，帶有雷鬼色彩的舞曲，聽來愉悅明亮，細看歌詞卻是殺傷力十足，寫詞向來頗具想像力的藍小邪，這次透過戲謔的文字狠甩負心漢耳光，別說每個人被分手都要有祝福他人幸福美滿的雅量，慘遭惡意分手的人心裡的劇本一定更像歌詞說的「你那麼會讓人死心/這點心痛/利息都不夠/你且等著/命運的幽默/細水長流」。



首波主打（怪美的）初聽沒有（play我呸）來得強勁有記憶點，但聽了兩三次並搭配歌詞以後，會發現它無疑是最具第一主打的能量，這是吳青峰與蔡依林的第四次合作，新聞報導這首歌詞修了四個版本，但最終還是使用初版，也可見蔡依林對於這首歌詞的中心思想極其重視。而這首歌的編曲元素飽滿多元，實驗性的音色騷動聽覺，無須特別定調風格，就像人的外在或美麗與否無須被誰刻意定調；專輯講情緒、講審美，也講人性皆有的慾望，直呼自己快40歲的蔡依林，用（甜秘密）建蓋出自己的慾望城市，New Orleans Bounce的彈跳節奏搭配性感挑逗的歌詞，將人性慾念的癢搔得恰到好處，這首歌也毫無懸念榮登蔡依林尺(恥)度最高的歌曲！
 
專輯中另一首風格極其強烈的（紅衣女孩）初聽便耳目一新，蔡依林在主歌壓低嗓子的說唱方式，是過往較少嘗試的風格，整首歌的編曲層次分明，搭配詭譎的氣氛圍繞，著實有一種鬼魅入侵的錯覺；（愛的羅曼死）是一首殘酷的現代愛情寓言，這首歌無論歌詞、編曲甚至是蔡依林的聲線都頗雕琢精緻，但也許太過精緻反而讓人充滿距離感，不若專輯其他歌曲給人那種快狠準的斃命感；走過現實殘酷的（愛的羅曼死），緊接而來的（如果我沒有傷口）則充滿自我詰問的意味，好強到底的女子，在愛情裡咬緊牙、死命撐住完美的那一面，連攤開傷口的示弱的勇氣都沒有，而真正溫暖的理解是來自，撕開包裝紙後，我最原始的醜態你也能接受。
 
蔡依林近年來透過音樂以不同角度為同志族群發聲，從（迷幻）、（不一樣又怎樣），到這首與五月天阿信合寫（玫瑰少年）。而（玫瑰少年）雖是明快帶有熱帶感氣息的輕舞曲，卻也是專輯中最令人神傷的一首歌曲，「生而為人無罪/你不需要抱歉」一語擊中了多少人的心聲，而又有多少不被了解的同志隱藏著傷痕往前爬，在暗夜舔著傷口，甚至自我了結成了誰生命中的遺憾，感謝蔡依林始終有這樣的高度與氣度，用音樂包容各種美麗的可能性，也讓更多人觸摸到靈魂的各種型態【延伸參考：玫瑰少年葉永誌】；甜美的（腦公）在專輯中稍嫌格格不入，雖然整首歌聽來愉悅俏皮，甚至有洗腦的後座力，但蔡依林試圖重返青春的唱法總難免聽來有點刻意；（你睡醒再看）是專輯完美的收尾，充滿迷離氛圍的編曲，讓這首夢境囈語聽來格外溫柔且脆弱，耳尖的歌迷應該可以聽到，當年蔡依林奪下第18屆金曲獎最佳國語女歌手時，溫拿五虎歡騰揭曉的聲音，不知當時的加冕對她而言是鼓勵多還是恐懼多呢？
 
《ugly beauty》絕對是筆者心中2018年度的前三強，強得不只是蔡依林又為華語流行舞曲注入新氣象，而是我們看見一個永不放棄的女鬥士，如何透過自黑與釋放的過程，展露出多數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脆弱與負面。《ugly beauty》的誕生也意味著，蔡依林全面升級成一個值得令人敬佩的歌手典範，她不是唱功最好，也不一定是能駕馭最多音樂風格的女歌手，但她逐漸形成一股能量，能讓曾經脫粉的歌迷，如今又被她的巨大磁場所吸回去；她也成為一種正向代名詞，無論美醜，她教會你善待自己才能養出自信；而在混亂的時代，她是舉著彩色美麗大旗的娘子軍團長，然後高喊：「姊妹們，我們一起繼續往前走吧！」